挣扎在浅水的鱼（禁转载）

相思令 2

——十二年后

 

清儒堂是各王公大臣的子弟拜学的书堂，教书的老师傅是当年教导过当今圣上和前朝废君的，莫说京城，便是在尚书房中也未有几人能和他的学识相较。可就不知为何圣上登记后他主动请辞了一品大学士官职，却在市井间教书育人起来。

虽说在市井之间，可众多忠臣之子纷纷挤身于堂内，这倒也让清儒堂显赫起来，收生的门槛也是高了一大截。

王将军家的公子便是在此读书。

他打小就生的可爱，别看他还虽未到弱冠之年，可粉雕玉琢的小脸便已俊朗不凡，往那一站便丰神俊朗的赢得了各家小姐暗自倾慕。

小小的年纪却偏偏生了一张冷脸，自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场，可性子倒是活泛灵动的很，知道的只道他天性如此，不知道的便说他仗家世眼高于顶。

这学堂内最不和他对付的，要属当朝李丞相之子：李明丰。

他爹虽是文官可也没见教导的他有多么温润知礼，反倒是傲慢刻薄，为人行事比王一博这个武将之子还要粗鲁莽撞，那个样子王一博着实瞧不上，更别提深交。

就因为他总寻衅滋事，王一博可没少挨他爹的板子。

但好在顾忌着权势，两人好在整日言语相争，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乱。

 

寒冬已过，昨夜倒是下起了一场大雨。今早起来一看将军府的院子里芍药花今年早早的发出了芽，倒是应了春日里花明柳媚的好天气。

小厮们照夫人的吩咐，给小少爷换上了新做好的春衣，一身青灰色的轻衫把他家小主子的身形衬的更加挺立，年纪虽小，可眉宇间倒是自带着几分英气。

奴才们纷纷感叹，果然是虎父无犬子。

“嗯，不错，”王夫人坐在正厅前，抬手抚了下王一博新衣的料子笑道：“我们一博个子还真的是长高了不少呢。”

王一博微微一笑，眼睛来回一转，抓住王夫人的袖子问道“娘，爹还没回来吗？”

“你爹有朝廷要事去办，哪有那么快回来啊，”说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：“还说呢，听下人说你最近可没少胡闹，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定又会罚你板子的。”

王一博乍一听小脸一皱，紧接着抓住王夫人袖子的手来回摇：“不会的，娘你护着我的。”

“你啊，”王夫人被他缠的无法，无奈的笑道：“娘倒是可以护着你，但你也要谨记，不要再和李丞相之子起无谓的争执。”

清儒堂在城东，从将军府出来，要路过城中最繁华的一片闹市。后面的小厮背着书，王一博在前面昂首挺胸的走，一个蹴鞠就猛地从侧面滚了过来。

“一博！”纪李也是堂堂侍郎大人之子，玩心可比王一博要重多了，正是调皮捣乱的年纪，两个人没少在一起胡混。

王一博眉头一皱，狠狠的瞪了纪李一眼，也不知是第几次纠正他：“我比你大，你要叫我一博哥哥！”

正说着就见从纪李身后微微的探出来一个小脑袋，那人比纪李还要矮上几分，正透过纪李的肩偷偷的打量着他。

王一博好奇的开口问道：“这位是？”

眼看着被人发现，那人才从纪李的身后缓缓站了出来，衣服上打着好几处补丁，裤子还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不说，鞋子还是湿的前面还破了个洞。清澈的凤眼垂向地面，惊慌的神色像极了他儿时养过的一只兔子。

纪李答道：“哦，他啊，他叫阿战，他住在后巷，这个蹴鞠就是阿战的。”

王一博怔在原地出了神，眼睛滴溜溜毫不掩饰的落在那人身上打量，饶是这人身上穿的是破衣烂衫，也难掩其天生的姿色，何为惊艳，十二岁的男孩子算是在那人纯澈无物的眼里见识到了。

在外人面前清冷无话的王小公子第一次有了想亲近一个人的念头。

他轻咳了一声，本想上前一步和那人打个招呼，却不想那人怕的很，紧跟着又缩回了纪李的身后，这难免让我们将军公子觉得一阵难堪。

十二岁的王一博脸上鼓着奶膘，倒也知道瞬间把脸色沉下来唬人：“躲什么躲！莫不是我还能吃了你不成，怎么比我家新入府的丫鬟还要胆小。”

说完也不理挡在他身前的纪李了，转身跨步就走却一脚踩到了脚边的蹴鞠，不知力气是否大了点还是蹴鞠的编织手艺不结实，这一脚竟就这样把球踩扁了半面。

不顾身后纪李一声声的叫喊，王一博昂着头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 

纪李追上来的时候王一博已经走到学堂门外了，纪李直接把手一伸拦在了他身前，抱打不平的说道：“王一博你太过分了，何以对阿战那个态度，踩坏了阿战的蹴鞠也不赔礼道歉。”

王一博心里本就不痛快，他一个将军公子，整日里有多少人巴不得贴上来和他说话呢，可他主动想要和那人说话，人家竟还躲着不理。

纪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更显得聒噪，王一博一脸一抬：“一个蹴鞠而已，大不了赔给他钱便是。”

纪李粉白色的笑脸气的晕起了一抹红：“赔？那个蹴鞠是阿战自己亲手做的，你说赔就赔了？”

王一博表情一顿，气势一下子弱去了一大半，推开纪李的手提着长衫走进了学堂。

还未等走几步，便听到了熟悉的讥讽之语。

李明丰抱着臂站在前面，身后站着几个小厮，说道：“娇生惯养的王公子脾气还真是大，和纪兄都能吵的起来。”

要放在平日，王一博定会和他饶舌一般，但今天突然就没了心思，心里想的都是那个被自己踩坏的蹴鞠球和那个仓惶的兔子。

纪李也是满肚子火气，这个学堂里这么多富家子弟数他和王一博最为要好，自己当然怎么编排都行，那容得下那个没事找事的李明丰多嘴。

立刻上前回了句：“关你何事？”

李明丰被问的哑口无言，冷哼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厮声势浩荡的走了。

王一博这气一不顺，可是哭坏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厮阿立。

小主子自学堂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愁眉不展的，也不和纪小公子出去玩了，平日里最爱进食的桃花酥竟也摆在桌上一块不动，这若是让夫人知道了，可不是要怪自己照顾不当了吗。

正想着，就见小主子从未翻页的书上回了神，抬起头问他：“你害怕我吗？”

弄得阿立点头不是，不点头也不是，站在旁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已经准备好了小少爷不耐烦的耍脾气，却听见十岁的孩童并未不悦，而是在那喃喃自语道：“我有那么吓人吗？”

阿立不敢答话，屋子里又是一片安静。